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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令缘何管不住“网瘾电击”

来源:法治周末,时间:2016-09-08

作者:管依萌

接受“电击”的感觉就像有无数个针孔扎了进去,每一个细胞都在疼,而接受“电击”的时候,有人按住他们的手脚,有人捂住他们的嘴巴。

时隔七年,电击治疗网瘾的创始人杨永信和他的网戒中心在当地依旧炙手可热,吸引省内外家长们带着孩子纷至沓来。

编者按:这个案例的报道较多,甚至国外都有报道,我们只选择了两篇,此为其中之一。这可能是最早报道出来的戒网瘾学校,其使用的“电击疗法”的残忍性也是空前绝后的。这个疗法的发明人将此方法伪装成科学方法欺骗家长和公众,残酷虐待未成年人。媒体披露后,2009年国家卫生部才明令禁止使用此方法,但由于地方政府的保护,其戒网瘾学校至2015年还在大量招生。

2016年8月,一篇超过十万阅读量的文章《杨永信,一个恶魔还在逍遥法外》将数年前曾以“电击疗法”戒网瘾受到舆论关注的杨永信和他的网戒中心再次拉回公众视线。

精神科医生杨永信于2006年在山东成立“网络成瘾戒治中心”,采用“电击疗法”治疗网瘾少年。经媒体曝光后,“电击疗法”的安全性和有效性引来广泛质疑。

2009年7月,卫生部一纸禁令,以安全性、有效性尚不确切为由,紧急叫停各地电刺激(或电休克)治疗网瘾技术的临床应用。而后出台文件,明确否认将网瘾当作“疾病”,严禁体罚“治疗”,严禁限制人身自由,网瘾也被排除在疾病范畴之外。

时隔七年,电击治疗网瘾的创始人杨永信和他的网戒中心在当地依旧炙手可热,吸引省内外家长们带着孩子纷至沓来。

走进“网戒中心”

对很多人来说,“四院”是一个忌讳的名词。他们更愿意用“那儿”来替代戒律森严的山东省临沂市第四人民医院网络成瘾戒治中心。

公开资料显示,杨永信网戒所里制定了约86条不能触碰的“戒律”,包括:早上7点半至下午5点半期间在教室挂衣服,吃巧克力,忽悠家长想回家等。不仅如此,网戒中心还有严格的作息制度,早上五点半起床出早操,上午八点开始点评课,下午写日记,每天晚上有辩论赛等活动。

点评课主要是点评学员在网戒中心的表现,这也是杨永信为学员开展心理治疗的时间。课堂上,杨永信会向学员和家长汇报近期各个孩子身上存在的问题,被点名者要当着全班同学和全体家长的面发言表态乃至认错道歉。

从网戒中心出来的学员们称,由学员家长成立的“家委会”和“班委会”负责监督学员,一旦“表现不好”,就会被“加圈”(指在盟友名字后画一个圈,累计一定圈数就要接受一次电击)或者“点现钱”(点现钱,指直接实施电击治疗)。

网戒中心“电击”治疗的房间门牌为13,它便是“大名鼎鼎”的“13号房”。这个不足20平方米的房间却足以令无数盟友(在网戒中心接受治疗的孩子,相互以“盟友”相称)谈之色变。

据多位盟友回忆,“13号房”的构造极为隐蔽,推开最外面的白色木门便进入内室,里面还有一道防盗门。内室里的陈列不多,一张铺着蓝色床罩的病床、一个氧气瓶、两把座椅和几个部分被胶布缠住用来电击的“治疗仪器”。

接受“电击”的感觉就像有无数个针孔扎了进去,每一个细胞都在疼,而接受“电击”的时候,有人按住他们的手脚,有人捂住他们的嘴巴。

盟友所说的电击,是2009年之前网戒中心采用的电休克治疗法,治疗时需将患者的手脚捆绑住,并用护齿类的工具塞入患者口中,防止患者在治疗时因抽搐而咬伤自己,然后接通电流以诱发抽搐达到治疗效果。

电休克治疗仪器最高电流可以达到100毫安,可致人意识短暂丧失。这种治疗方式曾被多家媒体质疑为对青少年的身心虐待。目前山东临沂网戒中心采用的是低频脉冲疗法。

“治疗方式是两根针扎进虎口,然后对两根银针进行通电。”杨永信解释,这种治疗仪对功率进行限制,痛感不如之前的电休克疗法。

杨永信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称,他独创的“醒脑疗法”用1-5毫安的电流通过脑部,利用刺激治疗网瘾,虽造成疼痛,但非常安全,不会对孩子造成任何伤害。

他还称,帮孩子戒除网瘾只是手段,网戒中心的最终目的是帮助家长打造“精品”孩子,也正是这一点让众多家长趋之若鹜。

“网戒中心”官网主页上曾公布的一组统计数据显示,在2009年后,网戒中心的收治人数经历了两年下滑,却在2012年后节节攀升,2015年达到接近900人的新高,今年有望破千人。

逃不掉的网瘾少年

临沂网戒中心目前仍在收治网瘾青少年。据媒体报道,在杨永信的电击治疗中心,接受治疗的最小只有12岁,最大的有40多岁,大部分介于15到25岁之间,他们来自全国各地,在里面过着军事化管理的生活,接受“电击治疗”。

“我希望自己赶快长大,有钱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家。”这是一个在杨永信网戒中心接受电击疗法的孩子所说的话。而一些出去后再次“走偏”的孩子,会被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地送回来,这就是不学“乖”的后果。

大部分人刚出院那会儿,都会跟“打了鸡血一样”,保持一段时间在“四院”的状态,会用尽全力让父母满意。对于一些2007年、2008年进过临沂网戒中心的人来说,有些人成了成功的“精品”。

有人在欧洲读博士,有人考上了公务员,有人进了央企,也有人成了军官,还有人耽误了多年的时光后,仍在大学里念书。当然更多的人则销声匿迹,失去了联系。

一些盟友在以自己的方式避开那段往事。有人承认,自己那个时候确实年少无知,需要管束;还有人无奈地说,“过去的伤疤就不要再去揭开,要不然只能破坏亲情。”甚至还有盟友说,如果自己的孩子真的无药可救,只有送去“四院”这一线生机的话,他也会尝试这么做。

有位女盟友读大学时选择了法律专业,想以宪法的名义,控告网戒中心侵犯人权,可最后自觉势单力薄而放弃。

她在自己的朋友圈写道:“网戒中心里,大多数人都被诊断为心理疾病或网瘾,但实际上不少人只是青春期的短暂迷茫,之后他们还能回到正轨,可那些因此堕落无法回头的盟友又该怎么办呢?”

在她看来,那些电击治疗仪就是代替父母教育孩子的恶魔,哪怕就是电也要把孩子电成父母想要的样子。

在家长和盟友的“攻防战”中,家长认为,向媒体曝光的盟友是未被治愈的病人,而盟友认为,家长们被洗脑,“也有病了”。

然而,在杨永信看来,家长和孩子,都是他的“病人”。他认为,孩子有问题,家长有责任,所以要和孩子一起接受治疗。因此,在网戒中心,接受治疗的孩子都要有一名家属陪同。

“几乎所有有网瘾的孩子都存在亲子关系的冲突或不良。”广东省危机干预委员会委员、心理专家于东辉表示,“网瘾只是一个表象,背后更多是家庭关系的偏失、亲子关系的冲突等问题。”

“应该(接受)治疗的是家长。”北京大学医学人文研究院医学伦理与法律研究中心副主任王岳曾毫不客气地表示,家长认为孩子是自己生养的,他们可以决定孩子的一切,他们和网戒中心利用强制手段对孩子们进行治疗,已经侵犯了公民的人身自由。

“电击”治标不治本

2009年7月13日,卫生部在其网站上发布《关于停止电刺激(或电休克)治疗“网瘾”技术临床应用的通知》,要求各地立即停止该项治疗。

紧接着,2009年11月,卫生部《未成年人健康上网指导》(征求意见稿),明确否认将网瘾当作一种疾病,并严禁用体罚等方式“治疗”网络使用不当者,严格禁止限制人身自由的干预方法。

广州市脑科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黄雄表示,目前医学界对网瘾是否归为精神疾病尚无定论,但在《中国精神障碍分类与诊断标准第3版》(简称CCMD-3)确实未将网瘾列入精神疾病。

当时专家认证的结果认为,电刺激(或电休克)治疗网瘾技术的安全性、有效性尚不确切,国内外并无相关临床研究和循证医学依据,暂不宜应用于临床。事实上,利用电击治疗网瘾的做法在过去这些年就已暴露问题,一部分“网瘾少年”身体受到了伤害,一部分“网瘾少年”甚至因此而丢掉了性命。

卫生部这一通知还规定,若相关单位开展科学研究,也应按规定申报,经批准后须充分尊重受试者知情权和选择权,不得收取相关费用。

除杨永信的网戒中心外,7年来,各种巧立名目、种类繁多的网瘾治疗机构大行其道,乱收费、暴力体罚等负面新闻层出不穷。目前网上仍可检索到各类形形色色的“戒网瘾”机构,其中包括专科医院、心理咨询中心以及各种特训夏令营。

公开媒体对此发声,针对网瘾治疗,科研和监管机构应尽快明示电击疗法的作用及危害性,让公众对此有更深刻的认知。若不安全,则应加大打击力度,尽快令其销声匿迹。更重要的是,我们也在急盼正规地、科学地治疗网瘾这块“短板”能尽快补齐,给网瘾患者一个正确的去向。

于东辉指出,接受完电击疗法之后,孩子处于恐惧和焦虑之中,对父母不是爱了,而是怕、是怨。沈家宏也谈到,对电击的恐惧,让孩子变成父母眼中所谓的“听话孩子”,治标不治本。

于东辉还说道:“治疗网瘾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全家一起配合,耗时多,操作起来比较困难。但一些父母不愿改变又急于求成,就求助于所谓‘高效’的电击手段。”他强调,电击疗法没有从核心的地方下功夫,反而是对孩子的摧残,并不能解决“网瘾”的核心问题。

王岳认为,网瘾是不是一种精神疾病一直都有争议,“但是把它当作一种精神类疾病来治疗,我认为是不合适的。因为医疗行为安全至上,不应该行走在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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