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在学校被体罚致死 全身体无完肤
来源：SMG七分之一，时间：2009-04-27
反正我看到他了以后我觉得特别怨我的感觉，眼睛一直都没有闭上，摸了半天也闭不上，真的这叫死不瞑目。
尸检结果显示，唐旋的死因为“肢体及臀部广泛性软组织损伤，引起挤压综合症致肾功能衰竭、全身循环衰竭而死亡”。
导读：唐旋，7个月前，刚满18岁的他，在新疆乌鲁木齐华龙青少年成长研究中心，被体罚致死。今年42岁的张建齐，是位单身母亲，十几年来，她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唐旋的意外死亡，让这位母亲无法接受。
片花1
解说：18岁学生惨死行走学校。
采访：就是整个身体上体无完肤。
采访：很多人说这个校长应该走上断头台。
解说：“魔鬼学校”再惹争议。
采访：付出的是鲜血和生命的代价。
采访：如果我们这样的学校解散了，这就对了，就证明我们的教育成功了。
解说：生命的忠告，无奈的选择。稍后关注《失衡的拯救》。
解说：照片上的这名学生叫唐旋，7个月前，刚满18岁的他，在新疆乌鲁木齐华龙青少年成长研究中心，被体罚致死。
采访 张建齐：
我说我们孩子到底怎么了？怎么回事，健健康康我养到18岁我容易吗？
解说：今年42岁的张建齐，是位单身母亲，十几年来，她一直和儿子相依为命。唐旋的意外死亡，让这位母亲无法接受。
采访 张建齐：
到底他犯了什么错，就是犯了死罪，执行机关也不是你们，当时我就这样说。
解说：唐旋为什么会被体罚？又为什么会导致死亡？2009年4月12日，在事发的华龙培训基地，记者见到了这个中心的创办人程秋杰。
采访 程秋杰：
记者：出了这个事之后是不是压力很大？
答：何止是压力，我觉得一度也快处于崩溃边缘了。把我们骂得狗血淋头，我在网上看了，很多人说这个校长应该走上断头台。
记者：在这个孩子的事件过程中，学校是负有一定责任的？
答：完全的责任，100%的责任。
解说：今年X岁的程秋杰，也曾经是一个问题少年的母亲，为了纠正自己孩子的行为偏差，2006年，她曾发起成立了一个名叫"坏孩子妈妈联盟"的组织，在全国范围内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资料实况：程秋杰接受采访
解说：2007年，程秋杰又创办了华龙青少年成长研究中心。这是新疆第一个专门针对"偏差行为"、"问题学生"的学校，主要采用半封闭的军事化管理，来管教孩子。
采访 程秋杰：
我们这些孩子在学校里面都是打架斗殴的分子，在这里全部集中在一起了
采访 教官：
抽烟喝酒在家打架斗殴的，有一些甚至我们的学生我们的女孩离家出走几个月长达一年多的都有。
解说：
由于程秋杰个人的经历和影响，很多家长都慕名而来，把出现偏差的孩子，送到这个学校。张建齐也是其中之一。
(张建齐介绍孩子房间实况)
解说：张建齐1997年和丈夫离婚，之后她独自带着儿子唐旋生活。唐旋初中毕业后不再读书，却迷上了电脑，几乎每天呆在家里。对于母亲张建齐的管教，唐旋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偶然的机会，张建齐看到了华龙青少年成长研究中心的广告。
采访 张建齐：
她说前三个月对体能进行训练，后三个月就是进行针对性的文化方面的薄弱环节，半年以后就去青岛一个学校去入他们的学籍到那儿上学。
当时她给你承诺的前景特别好？
对，也就是看到孩子以后也有一个着落。
解说：抱着对程秋杰的信任，2008年7月18日，张建齐把儿子送进华龙青少年成长研究中心。随后的日子，张建齐每天都憧憬着儿子的未来。然而，就在两周后，8月1日的一个电话，彻底击碎了她的希望。
采访 张建齐：
说我孩子不在了，我说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活蹦乱跳健健康康的一个孩子什么疾病都没有。
解说：张建齐立刻赶到位于乌鲁木齐市郊的研究中心基地，等待她的，是儿子冰冷的尸体。
采访 张建齐：
当时他放在一个看得像一个不用的车房一样，就在一个木板上，人就在那儿躺着，反正我看到他了以后我觉得特别怨我的感觉，眼睛一直都没有闭上，摸了半天也闭不上，真的这叫死不瞑目。
解说：那么，唐旋在华龙研究中心的这十几天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采访 张建齐：
(儿子)走了到8月份我就一直没见他。
一直没有到学校去看过？
不让我去，它(家长须知)上面写得很清楚，不准探视，不准打电话，(孩子的)电话都收掉了，不准送钱物，什么都不准。
就是说你孩子出事之前，你根本就不知道孩子在里面过着什么样的日子？
我不知道。
(资料镜头：训练)
解说：这是华龙研究中心提供的视频资料，时间是2008年7月24日。画面里，唐旋和别的孩子在一起接受训练，看不出任何异常。
采访 程秋杰：
这个孩子来到我们这里第一天就是走走队列。
采访 教官：
第二天刚好拉练，拉练我们就是带他走，结果这个孩子走不动。
(资料镜头：拉练实况)
解说：这是7月25日拉练时的录像。当时唐旋一直坐在地上不肯走。
采访 教官：
你就是再胖的一个孩子，你最起码你徒步走上几公里你又没有负重没有什么，我们这有些十岁的孩子都跟我们徒步都走。
采访 程秋杰：
我就给他妈妈打了一个电话，我说你儿子是不是有什么病？她说我儿子没有病她说他就是懒得很，你就让他走。我们认为他是耍赖。
解说：当天，在教官的强制命令下，一群孩子前拉后推，唐旋勉强参加了当天十公里的拉练。
采访 教官：
回来以后脚上都打了泡了，然后我们教官给他把水泡挑了弄好，让他休息，不让他参加训练了。
实况 程秋杰：
记：出事的孩子他就住在这个房间吗？
他就住在这个位置，因为放了三张床嘛，大约就在这个位置。
他来了之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对的，下铺行军回来以后他的腿肿，就一直在这里休息。
后面其他的学生做什么训练的时候
他就两个地方，一个坐在外面休息，一个躺在这里。
解说：程秋杰说，拉练回来以后，唐旋由于身体不舒服，一直处于休息状态。直到7月27日，又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采访 教官：
这个孩子就趁我们学生不在，把水壶打开，就把尿撒到水壶里，我们孩子回来以后喝水，一打开水壶就闻到一股尿味，完了就问他，就他一个人在班里，他说是他尿的。
实况 程秋杰(在宿舍里)：
教官就说你怎么这么坏啊，把尿尿在人家的水壶里，是行军水壶。
所以当时对他进行了惩罚？
惩罚是在这里进行的。这是个高低床嘛，让他扶着床，打他的臀部，当时这个孩子很不配合，干什么都不配合，他就这样乱晃乱摇，这时候我们的教官就让班长还有另外一个小孩扶一扶，就在这个位置。
当时打了多少下？
后来我问过，是20下。
解说：据程秋杰说，除此之外，教官没有对唐旋采取其他的惩罚，只是让他正常休息。然而，让人没想到的是，5天后，也就是8月1日，唐旋突然发起高烧，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死亡。
采访 程秋杰：
你事后有没有总结过原因，问题出在什么地方？
严重地失职。我们教官有一个习惯，惩戒完谁一般对谁还是比较关心，帮他去送饭，但是这个孩子就是不沟通不交流，他不说话。如果我们那个时候警觉一点送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可能就不会发生后面这个悲剧。
解说：尸检结果显示，唐旋的死因为“肢体及臀部广泛性软组织损伤，引起挤压综合症致肾功能衰竭、全身循环衰竭而死亡”。2009年4月，唐旋的母亲张建齐一纸诉状，把动手打人的两名教官和程秋杰一并告上了法庭。
刘卫国(张建齐律师)：
校方的这种手段那么一个是本身就不合法，违反法律规定，也不符合我们的道德准则。
解说：刘卫国，张建齐的代理律师。他说，在法律方面，这个案件的责任认定非常清楚。
采访 刘卫国：
孩子是由于外力的击打造成了多功能脏器衰竭，包括肾功能衰竭死亡的，刑事部分承担责任肯定是要由加害人来承担，也就是犯罪嫌疑人两名教官，在民事赔偿部分因为牵涉到教官是在履行职务行为中实施的行为，校方在里面应该承担在过错范围内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
解说：案发后，打人的两名教官被公安机关逮捕。随着对于事件调查的展开，这个学校里更多的问题，逐渐浮出水面。
片花2
解说：行为偏差的孩子，该如何教育？
采访：让我趴到桌子上，然后就打。
解说：悲剧一再发生，根源究竟何在？
采访：因为教育并不是谁想做都能做。
解说：稍后继续关注《失衡的拯救》。
正片(下)：
解说：据了解，为了管教这些“行为偏差学生”，这个学校里普遍存在着体罚现象。
采访 程秋杰：
(学生)犯什么样的错误用什么样的方式进行惩戒？
答：偷东西、打架、逃跑，三种情况下。
记者：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呢？
答：用戒尺塑料的 去打手掌心，有五下有十下的有十五下的或者屁股，其他任何一个地方都不可以动的。
采访 教官：
然后就是体能这一块。
体能是什么？
就是深蹲、仰卧起坐，还有俯卧撑。
做多少个？
最多的时候到300
采访 陈熠光(学生)：
记者：你挨过那个戒尺吗？
答：我刚开始逃跑的时候挨过。
记者：怎么打的？
答：就是让我趴到桌子上，然后就打。
记者：打什么地方？
答：屁股，然后都看着我。
记者：其他的同学都看着？
答：反正当时觉得挺没面子的。
记者：打成什么样你自己看过吗？
答：看过，就是紫了，红的紫的。
采访 尹诗：
记者：你受过处罚吗？
答：体能
记者：多少个？
答：500多个
记者：俯卧撑吗？
答：深蹲。
解说：记者从这些孩子那里了解到，针对这些行为偏差的孩子，粗暴式的惩罚教育已经成为研究中心最主要的教育手段。事实上，全国这类所谓特殊学校的教育方式大都如此。
解说：这是2005年七分之一栏目的节目资料，这个由退伍军人徐向阳成立的"徐向阳教育训练工作室"是我国第一所民间的择差招生学校，又被称为"行走学校"，它最大的特点，就是用半封闭的军事化管理，惩教这些家长们眼中的坏孩子。
(资料实况采访：大意：这种方式就像偏方一样，管用)
解说：近几年，类似的学校在全国各地都有，目前已经达到100多所。然而，这类学校从诞生之日起，就一直伴随着争议，因为他们普遍采用的是长途行军、强体力锻炼等非常规手段，甚至被法律明令禁止的体罚也屡见不鲜。
(资料实况：殴打孩子)
解说：程秋杰承认，她也知道体罚的方式不对，但她成立这个学校，并采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教育孩子，也是一个无奈的选择。
采访 程秋杰：
当时成立这个妈妈联盟的时候，我们当地有一些这样的亲子教育机构，经常举办这样一些亲子的讲座，我们也经常去听，听完以后我们回来谈体会，然后回去运用，每天我对他(儿子)多一分的尊重，多一分的理解，我感觉到他好像是拿我的这种宽容和爱当筹码，变本加厉来去做他自己做的事情。
记：你的意思就是用一些常规的办法，对待这些行为有偏差的孩子是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我当是就是想着找一帮子这样子年富力强的军人，厉害一些的把这些孩子给我圈到一起管起来就可以了。
记：有没有去试图找到比如说教育学专家去请教过说我这种方法科不科学？
答：倒是问过，基本上没有得到认可。
解说：程秋杰急于解决自己儿子的问题，并没有考虑太多。2007年*月，华龙青少年成长研究中心注册成立，第一批接收了包括程秋杰儿子在内的十几个孩子。程秋杰坦言，当时她也没有把握，这种教育方式一定能够奏效。然而她却发现，不断有家长要求把孩子送进来，最多时，研究中心里有100多个孩子。
采访 程秋杰：
这是救命稻草，最后一招了，如果这一招不行就听天由命了，都是这种态度。
也就是说基本上所有的家长都是实在走投无路了，才会把孩子送到你这里来？
对。
采访 周小西：
因为在正规的学校里他可能比较排斥或者拒绝或者不太欢迎这些有违反纪律或者是没有特别努力学习的孩子，那么这些孩子出来以后他们到哪儿去呢？刚好行走学校可能就是他们的一个选择，我觉得家长也很无奈。
解说：周小西，新疆自治区团校教授，从事青少年研究二十多年。他介绍说，我国现行的教育体制是"择优教育"，老师、学校乃至整个社会，都是偏好成绩优秀的学生，而对于那些成绩不好、行为有偏差的学生，大多采取一种拒绝、排斥的态度。
采访 周小西： 他在学校里被拒绝他就散落在社区周围晃晃不上学，而家里又无力去管束，相当的一部分孩子在社会上游荡，这是一个我要特别关注的问题。
解说：特殊学校的出现，顺应了一部分家长的需求。但是这类特殊学校的风险却是家长们没有预料到的。2007年，重庆大东方行走学校，就曾发生学生不堪体罚而服药跳楼的惨剧，唐旋的悲剧则再次向家长们敲响了警钟。
采访 周小西：
这个我们付出的成本代价太高了，有些时候付出的是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因为教育并不是谁想做都能做。这些人可能也缺少这种研究的能力，也没有教育的专业人员跟他们有一些论证。
解说：唐旋事件发生后，华龙中心被勒令关闭，但是仍然有40个孩子的家长不愿意把孩子接走。骑虎难下的程秋杰，只能另外找了个地方，暂时安顿这些孩子。
采访 程秋杰：
可是你当时有选择，你既然压力那么大，你可以不做了，这些孩子全部回家好了。
我哪天都想哪一天我能走掉，我能把这些孩子安安全全地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那么我想问问你，可以告诉我，我手下现在这40个孩子到哪里去？现在给我一个地方，谁来给这40个家长指名一条明道？
采访 周小西：
我们的社会现在还没有一个比较成熟的一个机构或者是一种体制来约束这一类的孩子是吗？
对对，没有，因为在我们青少年发展这一块的研究非常欠缺，调查也非常少，真正细致地去做一些青年人发展的讨论，相关的部门比如说教委的工作人员领导去做一些这方面的学习和讨论都比较少。
解说：据不完全调查，目前在我国有7000万行为偏差的学生，解决这部分孩子的问题，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目前，张建齐正在等待着判决的结果。也许，对她来说，什么样的结果已经不再重要，因为现实已经无法改变。如何能够避免唐旋式的悲剧再发生，如何能够避免再出现一个心碎的母亲，这是整个社会需要认真思考的。